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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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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3 章

商凝失眠到淩晨,金桂蹲在門框邊,然後進屋伏在商凝膝蓋上。

商凝最後從地毯上爬起來給金桂做零食。她從冰箱裏拿出數十種蔬菜,一個人精神抖擻地在廚房裏切切剁剁。這些蔬菜有的要焯水,有的要上鍋蒸,之後才能進烘幹箱。

金桂一直跟在商凝身邊,商凝把所有蔬菜放進烘幹箱,抱著金桂自言自語。從廚房說到臥室,再從臥室說到陽臺,講得不分南北,說得天花亂墜。

她把金桂架在半空,金桂伸出爪子按在商凝唇上。

商凝閉嘴了。

她剛才說了那麽多話,一點沒記住。

商凝把金桂放回窩,自己去店裏看看。花店這麽久沒打理,她覺得自己這個店主當得不合格。

街上漆黑,Un Coin De Fleur Caché亮著燈光。

商凝整理花材,結果扔了大半。

淩晨四點三十九分,她看著一地狼藉,心想:“帶回去給金桂玩。”

她又將花瓣全部扯下來,按照顏色分好。她發現沒有東西裝,跑到生蘭的店裏要袋子。

生蘭早在店裏忙活,商凝向她要面包袋,她懷疑自己聽錯了:“你說、要什麽?”

商凝目光灼灼,“面包袋。”

生蘭給她拿了三個牛皮紙包裝袋,商凝搖著頭:“不夠。”

生蘭又拿了十個,商凝說:“不夠。”

商凝拿了所有的牛皮紙包裝袋,生蘭奪下小半藏在身後:“不能都給你。我的、小面包有很多人,愛、愛吃。你這樣都拿、走,面包怎麽賣。”

生蘭說得有點道理,商凝認可地點了兩下頭。

生蘭又補了一句:“我的生意每天,都很,好!”

商凝回到店裏將花瓣裝好,但還剩很多。她將這些沒裝的花瓣抱到生蘭店裏,放在收銀臺。

生蘭拿著剛做好的面包滿臉震驚,商凝說:“送你了,不用謝。”

商凝說完就走了,生蘭看著這些還算新鮮花瓣若有所思:“她是想吃鮮花餅嗎?”

商凝回家的時候天蒙蒙亮,小狗零食還沒烘好,商凝幹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金桂的窩鋪滿花瓣。金桂睡得熟,商凝捏著它的四個爪子,在爪子裏也塞上花瓣。

開鎖的聲音傳來,岑蓧進屋看見眼前這一幕震驚,“你該不會是一夜沒睡吧?”

“才醒。”商凝不捉弄金桂了,進廚房裝蔬菜幹了。

她剛伸手岑蓧連忙制止,“你傻了?手套都不知道帶?”

岑蓧不放心商凝,自己帶著手套拿出零食。商凝伸手她又是一巴掌,“涼了再碰。”

商凝“哦”了一聲,問:“你來找我幹嘛?”

“找你爬山。”岑蓧只是隨口一說,不料商凝下一秒穿好大衣,站在門口,眼神裏是難以抑制的亢奮,連嘴角都在上揚:“那走啊。”

岑蓧對上她興奮的目光,抓著她的手腕:“你......”

“不走嗎?”商凝天真地反問。

“先吃飯。”

荊南沒多少山,有也是矮山。

二人爬到山頂,岑蓧站在怪石上,左右樟翠柏綠,遠處江岸旁垂下萬條絲絳。岑蓧不禁張開雙臂感慨,“啊——大自然對人類的治愈能力,真是不可估量。”

此話不假,商凝在山頂看到景色的那一刻,整個人瞬間平靜。

山頂清新的空氣混著草木的氣息直入肺腑,商凝此刻仿佛站在了最高的那棵樹的樹巔,伸手去夠離自己最近的那朵雲。

下山時,岑蓧領著商凝去寺廟燒香拜佛,理由是“來都來了”。

岑蓧讓商凝待著別動,自己擠到人群裏買香。

商凝不懂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來拜佛,甚至還有“還願”一說。

為什麽那麽多人覺得有些事情拜一拜就能成功,真奇妙。

“給你。”岑蓧遞給商凝一束香,這香熏得商凝咳了好幾聲。

商凝學著岑蓧的樣子朝面前的佛像拜了拜,看岑蓧去廟後領了一條手繩出來,她也進去領了一條。

岑蓧領的是一條紅色手繩,象征著好運。她看見商凝右手手腕上的那條墨綠色手繩,垂下來的平安符吊墜格外顯眼,問:“你這是給誰求的?”

“你怎麽知道我不是替自己求的?”商凝反問。

“你什麽時候相信這些啦?”岑蓧看著自己的手繩,說:“你好歹給自己求一個。”說著她便想把自己手上的那條手繩褪下來給商凝。

商凝制止了她的動作,舉起左手晃了晃手腕,說:“沒事,我有玉鐲。”

岑蓧盯著商凝的手腕,擡手將她舉起的手拉下,摸著商凝左手手腕內側的傷痕。商凝也不躲。

“如果當年我爸沒有出那檔子事,如果當年我能順利保研,我就可以去法國陪你了,我就可以早點知道你的病,你那時候的日子也不至於那麽難熬。我真想殺了張宇軒。”說這話的時候,岑蓧眼裏是藏不住的憤怒,“可惜他在牢裏。”

岑蓧也知道,凡事都講“如果”,那就太荒唐了。

商凝推開她的手,“沒事,早就過去了。”

“你讓過去過去了嗎?”

商凝沒說話,盯著被碾在土裏的野花。

封琳和秦舒一幹人站在工作室,她看著秦舒的設計稿,“你這又是蛛網又是蛇骨又是敗葉的,嘖,藝術果然還是需要絕望和難過的。”

秦舒沒搭理她,轉著手裏的鉛筆,看著模特試衣。模特身上的紗裙遠看一堆枯葉,近看是蛛網纏繞的蝴蝶。意大利真絲歐根紗偏啞光,模特轉身時裙擺搖曳,是一晃而過的朦朧生機。翅膀撲朔而飛,渴望載起一場經久不息的夢。

這次季度的主題,是獻祭。

獻祭換的是新生。

最後主辦方帶著設計師和模特一同上臺謝幕。一結束,秦舒便趕回荊南。

秦舒開了四個小時的車,她趕到市中心的咖啡店時已經傍晚了。

雲尤靜仿佛早就料到秦舒會來,坐在椅子上,慢悠悠地品著咖啡:“原來除了商凝,你還有在意的人啊?”

“你不是要給我東西嗎。”秦舒站著,居高臨下地看著她。

雲尤靜根本不懼秦舒的眼神,舉著U盤,“坐啊,怎麽不坐。”

秦舒思索再三坐在對面,雲尤靜看了一眼咖啡:“想要東西,就要聽話。”

秦舒象征性喝了一口,“東西呢?”

窗外的天色漸沈,兩人對視幾秒。雲尤靜將U盤推給她,“我說話算數的。”

秦舒轉身走出咖啡館,她在來時已經告知顧鈺。如果雲尤靜說得是真的,希望他和顧亦能處理好。

人群流動,是綠燈。秦舒跟著人流走,那天的話太重,她要去找商凝。

雲尤靜不知道什麽從咖啡店裏出來,拽住秦舒。

在流動的人群裏,秦舒慢慢無力,然後單膝跪在斑馬線上。

“我給了你想要的東西,你就應該對我耐心一點。”

雲尤靜彎腰,柔情四溢,“你不是愛商凝嗎,你死了還怎麽愛,一起下地獄吧。”

“那杯咖啡……”秦舒清醒著,“下三濫。”

雲尤靜笑著搖頭,“不對,這不是形容我的詞。秦舒,是你太不識擡舉。”

紅燈已經變綠,車鳴聲起伏,罵聲和催促聲一片,但就是無人過線。

雲尤靜臉色一變,用包擡起秦舒的臉,迫使秦舒看她:“我問你,我差嗎?為什麽從高中到現在,你都不願意看我一眼?都過去七年了,你以為商凝還愛你嗎?”

秦舒扯著嘴角,得意道:“那又怎麽,我跟她,沒有那麽多嫌隙。”

雲尤靜滿意地點了點頭,“我不介意成了別人的刀。我也成全你,讓你愛她一輩子。”

雲尤靜看著遠處朝秦舒加速駛來的車,按著秦舒溫柔道:“放心,你不會暈過去的,你會看著自己血流盡,感受著呼吸一點點停止。”

“你想幹什麽!”秦舒自以為用了全身力氣掙脫,其實也只是微微晃了肩。

雲尤靜:“我想讓你死。”

刺眼的燈光越來越近。

秦舒看到雲尤靜眼色一沈,緊接著秦舒感到身後一股巨大的力量,整個人被拎起。與此同時,雲尤靜瘋了一般拽過商凝:“那就你死!”

雲尤靜被踹出數米遠,生蘭從商凝手中接過秦舒,秦舒整個人綿軟地後退。

行人不知道那是一輛撞人的車子,頂多認為是司機迫不及待要趕路。

金屬剮蹭的聲音讓喧鬧的人群快速安靜下來,巨大的慣性和沖擊力讓一旁的共享單車支離破碎。人群裏隨之傳來單調又高度一致的驚呼聲。

“啊!死人了!”

“出車禍了!”

“救護車,叫救護車啊!”

“餵,120嗎?市中心十字路口出了車禍,就在剛才。”

......

周圍的人群迅速騷動起來,圍成一圈看躺在血泊裏的人。

生蘭原本想按照商凝的話,直接帶人離開。但被秦舒一句“你也想讓我死”改變想法。

生蘭撥開人群,躺在血泊裏的人秦舒再熟悉不過。

秦舒跪倒在地,一瞬間天旋地轉,胃裏翻江倒海。她渾身麻木僵硬,費勁地商凝爬過去。

秦舒沒力氣摟著商凝,她就跪在地上,俯著身子,鮮血從商凝口中不斷噴湧。

商凝嘴裏含血,說話含糊不清,“秦舒......”

“我在我在,我在的商凝!”

秦舒伸手捧著商凝的臉,血順著商凝嘴角流進她的掌紋裏。至此,再無嫌隙。

“岑蓧很有可能......出事了,找到她。”眼前的一切開始虛幻,商凝看著秦舒,回憶如走馬燈。不重要了,不重要了,她反覆確認的真實、無法肯定的記憶都不重要了。

“好好好,我答應你,你不要睡,不要睡!”秦舒無能乞求著。

血還在流。商凝眉眼彎彎地看著秦舒,比任何時候都溫柔,她這次似乎真的累了,輕語道:“小秦同學,對不起。”

秦舒不顧狼狽,崩潰大哭,“誰要你說對不起!誰要聽你說對不起!我要你愛我!”

商凝合上雙眼,一切喧囂與她無關。

“商凝......”

商凝,你睜開眼看看我。

我錯了,我再也不纏著你了。

警笛聲劃破天際,刺穿像商凝的血一樣紅的晚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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